笔者小学的时候，每次九月开学前，都要准备一份重要的暑假作业，不是语数英，而是30个“天牛头”，那是开学报到的必须条件。盛夏时节，与家人好友，用长木杆在街角公园，捕捉黑底白点的天牛，栓绳遛牛，斗牛比武，都是在我童年印象最深刻、最欢乐的活动。
光肩星天牛“本牛”
就读森林保护专业之后，专业概论的第一次课上，我一下子就认出了陪伴我整个童年暑假的“牛牛”，原来他大名光肩星天牛，在我国不仅是令大片森林赤地千里的“杨树杀手”，在欧美更是让林业工作者们“闻风丧胆”的国际重大入侵物种。
我长大的内蒙古包头市，年降水总量不到300毫米，是防沙治沙、水土保持的前哨阵地。而自90年代初光肩星天牛传入包头后，许多林木惨遭迫害，给三北防护林工程造成了巨大损失。光肩星天牛生活隐蔽，化学防治十分困难，而当时包头市防治它们的方法是“以抓为主，检、伐、砸、堵、注、喷、换、改、保配套的十字综合防治方针”，据资料显示，1991~1995年间，通过人工捕捉天牛7561.55万只，出动人数共450万人。身为这样的森保工作者，每每回想我也是其中一员，心中骄傲感慨也油然而生～！
甘肃省酒泉市农田防护林网被光肩星天牛危害（摄于2020年）
光肩星天牛Anoplophora glabripennis(Motschulsky 1853)，属于昆虫纲，鞘翅目，天牛科。它们的幼虫时期都在树木内部度过，样貌也与成虫截然不同，它们神秘而隐蔽的生活习性，正是防治困难的重要原因。
天牛成虫的寿命不长，雄虫寿命通常3~50天，雌虫寿命约14~66天，羽化出孔的成虫迅速显现其“吃货”的本性，疯狂取食杨、柳、槭等树种的小枝嫩叶，补充营养。
光肩星天牛雌虫在沙枣小枝条上补充营养
胡吃海塞之余，天牛也没有忘记毕生的重要任务——找对象，一旦遇到意中“牛”，交配后的雌天牛便会寻找合适的地方产卵，她们先在树皮上啃出一个椭圆形的刻槽，再转过身将长长的产卵器插入韧皮部与木质部之间产卵，最后再分泌一种胶粘物堵塞产卵口，雌虫的每个刻槽仅产一枚卵。
光肩星天牛交配（左）雌虫产卵（右）
当一粒米粒大小的卵被产在树皮之下，一头光肩星天牛的成长历程（生活史）就从这里开始了。十天之后，一头小幼虫慢慢破卵而出，开始啃食下母亲为其准备好的腐坏树皮（韧皮部），幼虫便开始了在树体内长达10个月的隐居（破坏树木）生活。
光肩星天牛的刻槽与卵
在初次蜕皮后，一龄幼虫便成长为了二龄幼虫，此时母亲为其准备的“宝宝辅食”（刻槽周围的腐坏树皮）也已经消耗殆尽了。二龄的幼虫便开始向旁边健康的韧皮部“开启征程”了。经过了三四次蜕皮的幼虫（三龄末和四龄），羽翼渐丰，很快就要结束自己的“软饭”（韧皮部）生涯~接下来他们会开始啃硬骨头——开始啃木头！虽然这些幼虫看起来白白软软，但是它们的脑袋可不是善茬，骨质硬化的上颚成为它十分有利的“干饭”神器。待到它们“牙尖嘴利”，便开始向木质部深处进发，此时的天牛仿佛化身挖地铁的“盾构机”，通过侵入孔在木质部内部钻蛀生活。不仅如此，它们前面吃，后面拉，排出白色的木屑与粪便。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，从最开始的小小“米粒”，吃到几乎有成人小指大小的“小胖子”。吃饱喝足的幼虫便为“虫生”的新阶段开始了准备，啃出一个舒适的化蛹的场所——蛹室。
生活在韧皮部（左）与木质部（右）的幼虫
天牛的幸福生活建立在树木的痛苦上，要知道韧皮可是输送营养物质的重要通道，交通要道一断，上下的营养物质便无法完成交换，上面的叶片也就枯萎死亡了。树干被这么上下钻蛀的一折腾，原本起支撑作用的木质部也扛不住了，开始颤颤巍巍。在某个不知名的大风天里，被迫成为豆腐渣工程的枝干再也扛不住丝毫的压力，只听得“喀嚓”一声，这曾经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树便直挺挺的躺下了。
被光肩星天牛危害的金丝垂柳
而这一切的“罪魁祸首”——天牛幼虫，此时应该叫他蛹了，正窝在蛹室里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，外面的风雨呼啸，枝断叶落仿佛都与他无关。在蛹中的蜕变完成之后，天牛便开始羽化了，刚刚羽化的天牛仍要在树干内休息几天，5-7天后用尖利的上颚咬出一个1.5-2cm的羽化孔，再获自由，同时也开启了其一生中重要的使命——传宗接代，如此，新的轮回也就开始了。
蛹（左）与蛹室中“蛰伏”尚未出孔的成虫
尽管在我们眼中光肩星天牛的罪恶“罄竹难书”，但把它们从昆虫家族的普通一员，变成“旷世魔虫”的幕后“黑手”其实正是我们人类自己。我们也衷心的希望～通过更多自然工作者、昆虫爱好者乃至于手机屏幕前大家的钻研与努力，能够让它回归平凡无奇的虫生，也让人与自然更好地保持和谐与平衡。
图/文：任利利、张旭东、葛思勋、裴佳禾
